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建山路198号
2019-01-15 09:58:17 肖 雨  来源:1月15日《三明日报》第B3版   责任编辑:   编辑:陈颖昕

●肖 雨
  二十年前的建山路,贯穿大田县城的中心。无论是从厦门还是从三明驾车而来,绕过石牌的圆盘,经过一段很长却很荒芜的国道,便会驶进一条无比宽阔的马路,那是福田路。走过一座桥,穿过久经风雨的大南门,是一条很长很直的路,路的尽头是大田县政府,这便是建山路。
  建山路算不上很宽,却是十几年前的我需要大着胆子才敢横越的鸿沟。那时的我不过六岁,牵着邻居家五岁的妹妹,站在白色斑马线的这头。马路对面的路口右转是一个敬老院,同一个大院里新开了一家小小的幼儿园,听说院子里有滑滑梯和蹦床可以免费玩。我紧紧捏着妹妹的手,头转来转去数着来往的车辆。终于,在马路上黑白分明的斑马线全部显现的时候,大喊一二三,扯着妹妹一路狂奔到了对面。
  建山路198号,只是建山路上一个毫不起眼的门牌号,甚至,我从未见过这个门牌。在经过大南门几百米远的地方,有一条很宽的下坡路,往下走,这里就是建山路198号。过去,这条路上,有一家不太大的洗车店,和一家有银色折叠铁门的杂货铺。我家在杂货铺旁边那栋楼的六楼,就是有一大棵向外探出头的玫瑰色三角梅的那户。楼前是一大片菜地。而沿着楼房和菜地中间这条水泥路往前走几十米,是大田县城的母亲河——均溪河。
  六楼说高也高,说矮也矮。周末的清晨,楼下总会有各种各样的叫卖声。骑摩托车的叔叔用音响放着“收电视冰箱洗衣机……”,来来回回,声音由远及近。还有担着杆秤的婆婆,一声一声唤着“收纸皮纸箱……”。卖糍粑的骑着摩托车的人是最有个性的,有专门的音乐,一听就知道是糍粑来了。我最期待的是挑着担子的阿姨叫卖的“豆腐花……”。大老远就能听见豆腐花三个字,我就开始满怀期待跟在大人身后转来转去。大人们一眼就能洞悉我的想法,当叫卖声越来越大的时候,大人们就到阳台上大喊一声“豆腐花!”。我爬到阳台的防盗网上,看到阿姨放下担子,意会地朝着我们点点头。这时候,大人们就会拿上家里的大碗和一元钱硬币,到楼下去帮我买甜甜的豆花了。
  杂货铺是那栋楼二楼住户的,姓张,他们家有个女儿比我小一岁,看杂货铺的是她的祖母,我叫她张奶奶。杂货铺门口总摆着两三条木头长凳。每天上午和晚上,都会有三三两两的老人坐在那里拉家常,无论是夏夜晃着扇子乘凉,还是冬日上午晒太阳闲聊。我的祖母也在其中。那时,孩子们是极不乐意在老人们聊天的时候呆坐在旁的,老人们的话题孩子们并不感兴趣,我们有的是有趣的游戏。
  玩得最多的是单脚跳抓人。暑假是人员最兴盛的时候,随便号召一下,上初一的、六年级的、四年级的,还有我和楼下六岁的妹妹,两个一二年级的,八九个人就浩浩荡荡地走到杂货铺旁边的空地、旁边小区的院子或是背后国税大院的篮球场。其实大多数人我都不太认识,大家却毫不疏离。最大的几个男孩子划出一片范围后,所有人“黑白配”平均分成两组,正面朝上或是反面朝上出手,相同则为一组。一组负责单脚跳抓人,一组负责躲,如果全组被抓,则两组任务交换,重新开始游戏。这样简单的游戏我们能玩一整个下午,在七八月的烈日下,孜孜不倦地重复,直到各自的奶奶在四面八方叫喊着自家的孙子孙女回家吃饭。
  春天少些玩伴的时候,我们会到河边放风筝。那时均溪河边只有不高的石头堤坝,年幼的我们把风筝放在堤坝上,放一些风筝线出来。放到差不多长的时候,一个人抓着转轴,一个人举起彩色的风筝,开始在河边一起大步奔跑起来,直到风筝小得看不清模样。大多数情况下是失败的,但这并不影响我们的兴致。
  小时候别人问你家在哪里呀?我总会摇头晃脑背出父亲教的地址,大田县建山路198号……直到三年级搬到三姨家,四年级搬到三明。我记不起是哪天离开建山路198号的,或许是下课后直接被大人带到了舅舅家,或许是牵着妈妈的手,以为以后还会再回去。总之,没有任何告别仪式,我离开了建山路198号。
  直到十多年后,我才再踏进了建山路198号。父亲的发小还住在那里,我们一家前去拜年。建山路从建设银行到县政府那段路有一年统一粉刷了,特别好看的米色和卡其色。福田路不断被开发建设,宽阔的马路气势磅礴,曾经老旧的道路两旁焕然一新,盖起了高楼无数。均溪河亮起了漂亮的夜景灯,还修了木栈道。洗车店换了店主,那个六年级女孩子的模样早已彻底模糊。菜畦变成高楼也有十年了,住在城市中心的我也早就没听过夜里一声声的蛙鸣。
  杂货铺却还在,始终没变。我们去的那天,张奶奶也在。她站在曾经比我还高一些的透明橱柜后面整理着什么,门边的长凳歪歪斜斜地放着。旁边那栋楼的六楼,三角梅还在,枝丫杂乱地向外窜。如今,一米七多的我,已经可以独自一人坐二十多个小时的火车去遥远的异乡上大学了。
  最终,我还是没能走进杂货铺。有种难以名状的近乡情怯。杂货铺始终未变,就好像时间的证人,见证着我们这些孩子越长越大,见证着建山路198号越变越好,却也在无声地诉说着时光的飞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