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打酱油
2016-10-07 22:13:54  来源:8月23日《三明日报》B3版  责任编辑:  

●陈培泼
  

打酱油,对于上世纪七十年代前出生的人来说,应该是不陌生。同样,对于七零后出生的人来说,应该是不能陌生。应该不陌生,是因为绝大部分上世纪七十年代前出生的人,多多少少都有过被父母长辈,叫唤差使着,拖拉双拖鞋,拎着个透明的酒瓶子,晃晃荡荡,到就近杂货店,或是供销社,打上五分钱酱油的亲身经历。而对于七零后,不能陌生,是源于“打酱油”曾经一度是网络上火红的语言,红得发紫,紫得发黑,这对于生存于网络时代的人来说,不知道“打酱油”那就不仅仅是“奥特”,还近乎于一种羞耻了。

一句“我是打酱油的”,细腻而精确地刻划出了一个喜欢围观,凑热闹,作壁上观,内心有看法,却又怕惹麻烦,事不关己,高高挂起,明哲保身的小市民形象。不知道“打酱油”这个词,是如何成为网络流行语的,但我想,创造“打酱油”这个网络流行语的人,当是有着扎实与深厚的低层生活基础,又有着深刻生活感悟的人。

打酱油,一个带点戏谑,也多少有点无奈与自嘲的网络流行语,看似轻松,就我而言,却是有些沉重、苦涩,甚或可以说,说的都是泪。

小时,家道清贫。祖父在我父亲还在母腹之中,就当兵上了前线。从此一去无返,在苍茫乱世,犹如泥牛入海,杳无音信。祖母和父亲,一对可怜的人儿,相依为命,苟延残喘。好不容易等到父亲娶了母亲,成了家,有了我,虽是勤勉努力,依然是家徒四壁,度日维艰。那时,母亲养着一头母猪,那是全家唯一,也是最宝贵的财富,家中所有一切开支,靠的都是出卖小猪仔的收入。

稍长,等我慢慢懂事,被母亲差使到街上供销社打酱油,那是常有的事。装酱油的是一个空酒瓶,玻璃做的,晶莹剔透,可以清晰地见到里面残余的酱色,瓶子外面还留着莲花白的商标,红红绿绿的,瓶口用一个从村里保健院要来的银灰色橡胶盖子塞着。母亲怕我小,瓶子又滑,不好拎,便从瓶口细腰处,用小麻绳打了结,拎着瓶子时,还可以把绳子串在手上,犹如上了一道保险,就是拎不好,也不至于掉地上给碎了。

到了供销社食杂店,站在柜台外面,踮起小脚,朝着营业员腼腆地叫上一声,阿姨打酱油。便伸手将瓶子和一毛钱费力地举过头顶,交到营业员手中。营业员接过瓶子,便会按定量,取下挂在货架上,长着长长手柄大小不一的竹制量筒,伸进一个暗黑色大瓮缸中打起酱油,然后用一个银白色铁皮打造的漏斗,将酱油倒入瓶中。

供销社离我家有两公里多,除了乡道,还有一多半是梅广公路,路上常有汽车经过。当我赤着小脚提溜着瓶子,与那飞速而来的庞然大物不期而遇时,心里总感到惊慌,远远地小心避让在路边,不由自主地把瓶子搂在怀里,生怕不小心就会掉地上。呼啸而过的汽车带起沙土路上漫天的粉尘,一剎那就把我瘦小的身影淹没了,等我从迷漫的灰尘中出来,已是灰头土脸,看看手中的酱油瓶子依然完整,心里也就慢慢地淡定了下来。那时虽然小,但也早早懂得父母的不易,生存的艰难,知道瓶中酱油的珍贵。

好不容易打回来的酱油,不是给人食用,更不是当做菜的佐料,而是给那些小猪仔的食物做调味。母猪生下小猪后,营养不够,奶水少,猪仔吃不饱就长得慢,猪仔长不大,品相就难看,出栏时价格低,还不好卖。小猪卖不出好价钱,家里少收入,一年的日子都难过。母亲便不得不变换着法子,让小猪能够多吃点,长得快一点。所以,母亲就将家里的黄豆磨成浆拌稀饭,喂养小猪仔,为了让饲料的味道更鲜美,母亲又想出了在豆浆拌稀饭里加酱油的法子。想来,这些小猪仔的味觉,与我们人类大致相同。果然,只只猪仔食欲大增,吃得津津有味,长得粉嫩可爱。看它们吃得有滋有味,我也馋了,偶尔在豆浆稀饭刚开锅时,与小猪仔争食,抢着打上一小碗,吸溜吸溜地吃起来。那时,真穷,人吃的稀饭里还加了地瓜丝,这豆浆稀饭还加酱油,味蕾的反差过大,感觉那简直是琼浆玉液,天下难得的美食了,至今想来,还让我回味无穷。那时节,不是母亲狠心,而是小猪仔可真是比人金贵。人长一张嘴,光吃饭,卖不出钱,小猪仔吃胖了,却能卖出个好价钱,全家人都靠着它呢。
  时间一晃,几十年就过去了。犹记当年与小猪争食的情景,以及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,用蒸热的酱油和猪油拌米饭的香甜。如今却是只知酱色,不知酱味了。生活中的酱油早就回归本位,真正成了调味品,再也尝不出当初那股鲜美的滋味了。诚如,卖芋者老人所言:“犹是芋也,而向之香而甘者,非调和之有异,时、位之移人也。”也好,这也是时代进步的必然,只是在幸福中,不忘初心,记得曾经有过的艰辛,一定会倍加珍惜现在的生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