|
新闻热线: 0598—7233678 emall—dttvxwb@126.com
更多》大田新闻
更多》外媒看大田
更多》公示公告
当前位置:首页 > 大田新闻网 > 文学
匿名信 ·陈培泼
2014-02-25 14:56:46 陈培泼 来源:2月25日《三明日报》B3版  责任编辑:  
●陈培泼
    欧阳一直不相信,会有人在他提拔的关键时刻,给组织写匿名信,举报他有问题。可是不管欧阳信不信,事实就在那摆着,千真万确,铁板定钉的事,单位的党组成员每人都收到了一封同样没有署名的举报信。
    欧阳很吃惊,也很恼火。
    匿名信这种事,你说多讨厌就有讨厌,它像张狗皮膏药一样,总爱往人身上粘,粘上了还脱不了身,特别是人事任用方面的匿名信,看上去举报信写得大义凛然,冠冕堂皇,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,其实,大都是一些似是而非、云里雾里的事,举报的问题,甚至都找不到调查的线索,让你哑巴吃黄连,有苦说不出。这也怨不得组织,既然有人举报,提拔的事,也只能晾起来,以后再说。这一拖,往往就把好事给拖黄了。
    欧阳碰到的也是这样的鸟事。匿名信列举了欧阳三大罪状,一是生活作风有问题,和许多女孩子有不清不楚的关系;二是行为不端正,经常酒后胡言乱语。说单位领导的讲话稿都是出自他的手笔,领导的水平还不如他;三是有野心。从刚调到办公室就一直想当主任。举报信还说,欧阳这种人专业水平没得说,在单位也是数第一,但就是不能提拔他当领导。
    明眼人一看就明白,这样的举报信,别无他意,无非就是要坏你的好事。可组织不行呀,他们认为群众有举报,他们就要认真对待,找不到举报信提供的调查线索和证据,他们就找欧阳核实,问他是不是存在这三大问题,让他自己讲清楚。
    欧阳也真是的,实诚得像一头猪,让他在胡同直走就直走。他说,我是认识很多女孩子呀,可我和她们都是正常朋友,没有什么作风问题。至于酒后胡言乱语,我不知道,既然是醉了,我怎么知道说什么话呢。五年里,我总共才和单位同事一起吃过五次饭,平均一年一次,我记得没有说什么呀。说我有野心,你说我一个农民孩子,哪那么大的野心,当然,如果能够当上主任,我肯定是很高兴的。
    说实在的,这世界上的人,就怕别人不出事。你看,这欧阳任职公示一被举报,单位到处都在传着欧阳的小道消息,说什么的都有,恨不能把欧阳说成一个混世魔王,把天底下人干绝的坏事,都往他身上推。只是见到他的时候,每个人的脸上都为他露出打抱不平的愤愤之色,或是同情的微笑。
    也许,这要是碰上官二代,或者富二代,还真不是个事。若是官二代,很容易就可以把事情摆平,实在不行,换个单位重新公示,也不是什么难事。人富二代,家里有的是钱,兴许还不稀罕这样的小领导。可欧阳不行,欧阳是个农村的孩子,命孬着,时运不济,考学不中,回村务了农,好不容易当了村干部,后来总算靠着自己的勤勉努力,十几年来,竟然从一个小农民、临时工开始,从村到镇,从镇到县,一步一个脚印,干成了公务员,提上了副科,哪一步都是和着泪,蘸着血,这样的机会对他来说那简直就是天下掉下来的大馅饼呀。
    欧阳简直快要气疯了。是谁干的,谁干的,我一定得把这使黑枪的龟儿子给找出来。欧阳在心里咬着牙说。
    欧阳心里特委屈。自从镇里调到县里以后,自己只管埋头苦干,从来没有和人红过脸,吵过架,也从没与人抢过功,争过利。为了避免和领导、同事之间产生什么不必要的矛盾和闲话,除了工作,他基本上不与单位的同事有私下来往,就是为数不多的几次单位聚餐,他也是谨言慎行。在单位见到每个人都是恭恭敬敬,和和气气的,工作能力也是单位里公认的一把好手。可怎么就会有人在他的后面放冷枪呢。
    欧阳白天到了单位,还是照常上班,不动声色。每天回到家里,百思不得其解,整夜睡不着觉,一双快要喷火的眼睛,直盯着黑洞洞的天花板,就像天花板上藏着他的仇人一样。
    凭着直觉,欧阳觉得这人一定得和他有仇,有很深的仇,天大的仇,要不为什么要在他人生关键的时刻下绊子呢。从组织找他核实的三个问题里,欧阳一下子就把搜索的目光,对准了自己的同事,他把在办公室里所有一起吃个饭,喝过酒的同事,都梳理了好几遍,并且努力地回忆,这几年在单位和每个人的交往细节,检讨自己是那句话不对,还是那件事不妥,是公事,不是私事,得罪了人家,还用笔一一列出,可他还是无法确定,谁是那个举报信的始作蛹者。是张三,还是李四,是王五,还是刘七,欧阳觉得每个人都像,可又觉得每个人都不像。
    一定是李八,只有李八,五次喝酒都在场,也是办公室里和自己走得最近的人,也是最知道自己内心想法的人,而且还私下请自己喝过两次酒,有一次自己喝醉了,李八还请洗脚,会不会真是喝酒醉,说了不该说的话呢,欧阳越想越觉得像。可是不对呀,李八从其他科室调到办公室来,还是欧阳帮他找了主任才办成的,李八怎么也不能恩将仇报呀。可不是李八,也不会有其他人呀。欧阳记得自己在别的同事面前,从来也没有醉过呀,又哪来的酒后胡言呢。
    这是谁干的,什么目的,没把这事搞清楚,欧阳心里总觉得阴森森的。为这事,欧阳快要把头想破了,可怎么也想不起这事到底是谁干的。满心疲惫的欧阳,带着心灵的创伤,请了年休,回他乡下老家疗伤去了。这次回来,欧阳总觉得妻子有些不对,目光躲躲闪闪的,都不敢正眼相对,总像有什么事隐瞒着他。欧阳也没太把这事放心上,他的心思全在那该死的匿名信上,一心想着揪出那幕后的黑手。想着,想着,欧阳心里的怨恨,就越来越大,大的快把小小的脑壳和胸膛给炸开了。他怨组织为什么不能在这个时候,站出来给自己撑个腰;更恨那些同事,在关键的时刻给他下刀子。他都不知道今后怎么相信组织与同事,一想到这些,欧阳的心里就像压上了一块大石头,压得他喘不过气来。
    看着整天心事重重,整晚唉声叹气,辗转难眠,一天比一天消瘦的欧阳。妻子急了,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。看来,再这样瞒下去会出大事了。当晚,妻子哭着跪在欧阳的面前,求他原谅,说那匿名信是她写的,为的就是不让他当上这个主任。她说,这十几年,她在老家呆怕了,看着欧阳一步步从村到镇,从镇到县,工作的地点离她越来越远了,心也离她越来越远了,她要怎么赶也赶不上了,这十天半个月的,盼星星,昐月亮,才能见上他一面,再往上提,怕是要提到市里、省里,再也不会回这个家了……欧阳看着哭得一脸泪花,悲伤欲绝的结发妻子,不但没有发火,反而觉得心里有一块大石头落了地。欧阳想着真是不能只管自己往上爬,该把妻子接到城里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