捞本儿 ·余孟孙 - 文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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捞本儿 ·余孟孙

2014-01-09 08:46:40 余孟孙来源：1月7日《三明日报》B3版责任编辑：

●余孟孙
    我没想到，臭猴这样的孩子也会被拗进拘留所。
    臭猴这孩子，我太熟悉了，连他身上长几根毛毛都一清二楚。
    他鼻涕虫还挂在嘴边吸溜的时候，我就认识他了。那时候我在他家乡广岩派出所当片警。
    为了争一寸盖毛厕的地旮旯角，臭猴的阿叔阿嫂被邻居用扁担、杉木棍敲打得偷吃狗一样遍体是伤。阿叔阿嫂其实是臭猴的父母亲，臭猴身体弱小多病，对父母用偏称有利于他平安成长，这是广岩镇的风俗之一。
    确切说，这寸旮旯角地不存在争的问题，本来就是臭猴家的。是邻居蛮大占过来的，臭猴阿叔阿嫂是全村顶顶老实的农民。蛮大把搭蹲毛坑的屋地向臭猴家移了一寸，把臭猴家的偏屋瓦片刮掉一排。阿叔阿嫂只是说了一句，瓦掉了会漏雨。蛮大就操起杉木棍（小杉木，两端削尖，挑毛草用的，一端扎一捆）打阿叔，阿叔怕被木尖刺到，用两腿夹着杉木棍，蛮大就前后左右使力，阿叔的两腿内侧又肿又红，穿在身上的苎麻粗布裤也被捅了一个个泥鳅洞。
    阿嫂说了句，有话好好说，别打死人了。蛮大婆娘抓起扁担就往阿嫂屁股敲，我打，打，打死你，扁担一端的上钩把阿嫂的裤腰带勾出来，裤子两边的开口纽扣也勾崩了，白花花的内裤马上呈现出来。蛮大婆娘边打还边骂，你们要看这骚母狗的屁股赶快来呀。这句话是对围观的人说的，围观的人想劝都不敢劝，围观也是远远的扎成一团，看阿嫂要丢丑，带着孩子全部散去了。
    蛮大杉木棍刚举起来时，臭猴就吓得躲进了房间，门拴扣得紧紧的，还用书桌顶住，生怕蛮大闯进来拧着他耳朵提起来称重量。
    最后收场是蛮大打累了，阿叔阿嫂被打趴了，他们才收手，雄赳赳地回家了。
    蛮大曾蹲过大牢，牢里和人打斗，脸上留了一块大疤，出来后显得更凶了，村人都让他七分。这种人得罪不起呀，村人没有人敢和他抗衡，连选村长要投谁的票都要听他的。谁想当村长，要好茶好烟好酒好菜招待他，婆娘如果被他相中，还得陪他睡个痛快。
    我去解决问题，村里没人敢作证，村长担了保，从村财里赔了药费给阿叔阿嫂。我想把蛮大送进牢里，也没他办法。开始以为穿上警服威风，被蛮大嗤了几次鼻后，进村我都不好意思穿警服去了。
    臭猴上下学，一路上也是被蛮大儿子的蛮二欺负。后来，臭猴就用时间错开法，来避蛮二。蛮二起得早，他就迟去。要么比蛮二更早去。如果算对时间，错开蛮二。蛮二没欺负上臭猴，就找下课休息时间补。臭猴一下课，就紧紧跟着老师提这提那问题。老师解答根本没听进去，而是偷偷瞧着蛮二。蛮二眼睛里射出的凶光让他起冷。老师经常在课堂上表扬臭猴是个勤学的好孩子。蛮二欺负得更盛了。
    上初中后，臭猴跟着不爱读书的孩子，串网吧，玩“泡泡龙”游戏，捏女生屁股，不爱读书的孩子做什么他就做什么。这样一来，蛮二还让他三分，不敢再动他一根毫毛了，但这没有改变阿叔阿嫂被蛮大欺负的状况。
    后来，臭猴的一个同学狗币用刀砍断一个同学的手指坐了牢。出来后，蛮大横不起来了。狗币一出来就先把蛮大痛扁一通，痛快后再把蛮大推到臭水沟里，滚一身烂黑泥。蛮大本想还手的，狗币腰间的马刀又长又利，把他捏的拳头吓软了。
    村里进牢房的人越来越多了。牢里出来的人，没人敢动他一根毛。他们之间好得又像准备做饺子的面粉一样混成一团。
    不进牢房怎么混？哪怕进拘留所呆十天八天也行。已经在社会上混的臭猴想。臭猴冲进学校，把一个同学揍了几拳，同学受了轻微伤。
    臭猴被送进拘留所时，我已调到拘留所当副所长了。我们老熟悉，天天安排他出来打扫卫生，打扫完叫他泡茶，一边给他教育矫正。
    岩所长，放心吧，吃的肉，抽的烟，有村里的那些过来人送。又出来搞搞卫生，时间过得也很快，一点不觉得苦。这趟虽然我在这里只呆几天，也算捞了本。以后我不会再进来，村里没人敢再欺负我们家人就行。
    我端起茶杯，感觉茶杯一下沉重起来。